黃庭堅詠茶詩的禪茶意境賞析|古代茶詩
情趣,正如司馬光所謂“近來朝野客,無座不談禪”。
再來看看這首((今歲官茶極妙而難為賞音者戲作兩詩用前韻)其二):“乳花翻碗正眉開,時苦渴羌沖熱來。知味者誰心已許,維摩雖默語如雷。”茶色可以賞靜賞悅情,茶湯可以解渴清心,更要緊的是茶味可以沁人脾胃,點神凈思,恰如知已的精神交流,不著多語,便可醍醐灌頂,心領神會。
在這里,黃庭堅略帶戲謔地用到了一個佛教典故:“時維摩詰默默無言,文殊師利嘆日:‘善哉,善哉,乃至無有文字,語言,是真人不二法門,”((維摩詰經(jīng)二))。禪宗參悟講究的是頓悟,直指人心,不立文字,不求言語驚人。不求行為出脫,只要求內(nèi)心深處的與佛法真義的相知音,這恰如品茶,甘苦自知,冷暖有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黃庭堅已經(jīng)習慣于把飲茶的愜意妙感同習禪的靈思巧悟自然聯(lián)系在一起,構成自己日常生活情趣的一個重要組成成分,這樣一來,所有的茶事都可成為佛事,一壺一盞,一葉一水皆可人禪。
二、清茗滌蕩得禪心
禪與詩都重視內(nèi)心體驗。重視妙悟、啟示和象喻。追求言外之意,在思維方式和表達方法上有許多共通之處,而這種精神層次上的融會貫通再借助高雅清幽的茶事體驗進行表達,便形成了從容深邃的安寂清空的境界。
惠山泉是宋代文人廣為傳頌的烹茗佳源,曾獲得過不少贊頌,被稱為“人間第二泉”o,而在黃庭堅筆下,呈現(xiàn)的是“錫谷寒泉橢石俱,并得新詩蠆尾書。急呼烹鼎供茗事,晴江急雨看跳珠。是功與世滌膻腴,令我屢空常晏如。安得左幡清潁尾。風爐煮茗臥西湖”。((謝黃從善司業(yè)寄惠山泉))佳泉烹茗,不僅解得苦讀疲累,更可滌得肺腑肝腸,使一顆世俗困頓÷之心暫能洗卻紅塵污垢,求取真全。
全篇并未直接強調(diào)對佛教經(jīng)義的引申和體悟,但文中時時滲透出來的“清心”。“別世”,“忘懷”等理念,哪一個不是飽含了對包括禪宗在內(nèi)的佛學義理的精髓的吸收呢?這種體悟或許也和當時士人所受的思想影響一樣,不免混雜了道家的出世清修意念,但其中超塵況我的境界則更多是“苦、靜、凡、放”的撣茶思想的忠實體現(xiàn)。
不過如果在禪茶文化中僅僅是體驗到超然物外,不問世事的“養(yǎng)性”,這顯然不符合宋代文人,尤其是北宋文人的心志,事實上,宋代詩學創(chuàng)作在思考的時候。探討對象往往從純粹的審美感悟體驗到在詩歌中沉淀自己的思索,最后還擴展到詩人應該具備的胸襟懷抱。只有這種意境最終得以構成的時候,用禪家的話頭來比況,這才可以“截斷眾流”“究竟了義”。
在這里可為佐證的是<奉同六舅尚書詠茶碾煎烹之一):“要及新茶碾一杯,不應傳寶到云來。碎身粉骨方馀味,莫厭聲喧萬壑雷,”以及<謝人惠茶):“一規(guī)蒼玉琢蜿蜒,藉有佳人錦緞鮮。莫笑持歸淮海去,為君重試大明泉。”前者在吟詠沖泡茶湯的過程中,吐露丁對茶餅“碎身粉骨”方“得余味”現(xiàn)象所蘊含的人生道理的慨嘆,后者則拋卻往日詠茶詩歌的日常閑情調(diào)侃,用“蒼玉…錦緞”作比,接著借用“淮海”的象征意味,寄寓了作者內(nèi)心忽然掀起的高慨之情,而“為君重試大明泉,里不經(jīng)意間流露的適意與慷慨曠達。則一改舊緒,充盈著胸懷萬物的闊大心境。
撣茶之所以廣為后世士人所喜愛所接受融會,是因為這種結合了靜修與清飲的范式,不僅給人們提供了感悟生命內(nèi)涵的思想方法。,還形成一種高度雅化的生活方式。宋代文人在忙碌紛雜的官場生活之余,可以隨時借啜飲投身于撣宗的修習,自然能夠放松心境,體會良多。
三、禪儒并化茶香里
作為飽讀詩書,學富五車的大文學家,黃庭堅受到的教育自然還是以正統(tǒng)儒家思想為主,所以他的大部分詩歌創(chuàng)作還是寄托于非禪宗的文學典故。但有趣的是,他在詠茶詩中卻常常喜歡巧妙地把撣家故事的佛法精神與儒門文典的文士情懷融合在一起。
(贈鄭交)算是黃庭堅比較著名的一首詠茶詩了:“高居大士是龍象,草堂丈人非熊羆。不逢壞衲乞香飯,唯見白頭垂釣絲,鴛鴦終日愛水鏡,菡萏晚風雕舞衣。開徑老禪來煮茗,還尋密竹逕中歸。”此首詩歌將禪宗塞象和儒家典故融合在一起,“大士,是佛教中稱呼得道高人的詞語,而“龍象”一詞更是寓意負荷大法者,然而作者的對句中則是著名的周文王夢熊典故,而白頭釣翁形象更是中國古典詩歌中寄托仕隱憂思的常用意象。衲衣香飯的佛教情味,并不妨礙體味垂釣灘頭的文士襟懷,整首詩歌既充滿著對有高深造詣的禪師的深深敬意,也貫通著儒士自身優(yōu)雅瀟灑的審美追求。
讀經(jīng)讀史,通過科舉進入仕途,這是文士階層實現(xiàn)政治理想抱負的必由之路,在(以雙井茶送孔常父)中,黃庭堅花費大量篇幅清晰地層現(xiàn)了宋代文人居士的勤勉治學和豐富文化積累:“校經(jīng)同省并門居,無日不聞公讀書。故持茗碗澆舌本,要聽六經(jīng)如貫珠”;儒家六經(jīng)要義的領悟和貫通是成為飽學之士的必要修養(yǎng),沁人心脾的清茶就是贈給友人作為讀經(jīng)閑暇調(diào)劑的最佳飲品。
不過湯茶還可以“作魔應午寢”,從而能夠“慰公渴夢吞江湖”!白髂А奔词欠鸺页S谜Z,常借指參佛者因修行自持不夠,而受到外在或者內(nèi)心不良影響,進入了背離正法之道的精神狀態(tài)。在此詩里,“作魔”卻是被拿來作為文士夢中意象,從而形成生動的比喻煮象,整個詩歌儒釋典故的轉換使用沒有絲毫的違和感,顯然與現(xiàn)實中文士儒釋兼修的多元知識儲備是分不開的。
究其所以,茶與禪兩種文化最終能夠融合為一種更高層次的新的文化,其原因是多方面的,茶與禪宗“平常心是道”的宗教理念的相通,使禪味茶味,在自然平常的生活日用中融為一味,作為一個有著豐富經(jīng)驗的好茶者,同時也是一個潛心參禪的佛學愛好者,黃庭堅自然對禪茶有著不同于一般的感悟和體驗,雖然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詩人未必是有意將兩者合為一體,但是禪與茶對詩人長期的共同浸染,卻使得詩人的多首茶詩,皆能窺得禪意,最終形成獨特的審美意境。
黃庭堅詠茶詩的禪茶意境賞析
古代茶詩